【HEMA與生活】來自生活 打鐵成精:德式長劍的前敲打和後敲打(Vorschlag & Nachschlag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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傳統的多人打鐵方式,圖片來源

很多武術的技巧或觀念是來自於生活與文化中的詞彙,這在溝通上有很多好處,可以方便當時的人去想像教學者要表達的意思,在依賴口傳身授的時代格外重要。

在歐洲武術中也有不少這樣的案例,例如最早的德式長劍抄本,15世紀初的波爾家書(MS 3227a)就提出了一組出自打鐵術語的相對概念,分別叫前敲打(Vorschlag,音近「沃爾許拉格」)和後敲打(Nachschlag,音近「那赫許拉格」)。

簡單的理解,就是一次交手中出現的第一下真正有威脅的攻擊就叫Vorschlag(必須是適當的距離與時機,亂揮不算,落空也不算);而在前敲打被防禦之後,任何一方試圖取得控制,迫使對方防禦的攻擊都叫Nachschlag。(註1)

這兩個詞彙都來自中世紀鐵匠打鐵的術語。中世紀有一種傳統的雙人打鐵方式,師傅或主控者會拿比較小的槌子打在鐵件要敲打的部位,指示學徒或助手該敲擊何處;而學徒或助手則會拿大槌持續敲打指定部位。於此同時,師傅或主控者會一邊用小錘敲擊鐵砧控制節奏,不時錘打鐵件微調或決定是否可以換地方敲。

這種有節奏的雙人工作方式可以有效的節省體力消耗,或避免長時間工作的無趣、疲乏,以及工作意外。前述小槌子的動作就叫前敲打(Vorschlag),而大槌子的動作就是後敲打(Nachschlag)。

在中世紀歐洲,從生活工具到戰爭武器都需要依賴鐵匠,鐵匠是備受尊敬的職業,在城市享有很高的社會地位。鐵匠在一些市鎮也有職業的分化,例如刀匠可能會組成自己的刀匠公會,這些鐵匠就專門只做各類刀械。他們之中也出了許多著名的武術家,例如約阿希姆.邁爾(Joachim Meyer,約1537至1571年)便是一位刀匠大師(master cutler,註2)兼武術大師。

約阿希姆.邁爾畫像

在一些資料也有提到,鐵匠公會或刀匠公會普遍被視為是比較好戰的公會(屠夫公會也是),它們比起其他公會更加重視作為城市公民兵與守衛的職責。講到這裡,德式武術中出現借自鐵匠術語的觀念,也就不意外了。

這個打鐵方式也有在德文留下其他痕跡,例如德文的大錘就叫Vorschlaghammer,儘管在傳統打鐵法,應該師傅拿的小手錘才是作前敲打的。

有趣的是,Vorschlag和Nachschlag在現代德文中另有引申意思,前者是提問或指導,而後者的意思是從旁協助(遠端協助或口頭建議不算)。由於傳統打鐵方式在現代鋼鐵工業誕生後式微,一般德文辭典反而查不到原始的打鐵術語解釋,這導致在2000年前後德式武術解讀上的一些問題。

當時產生的論點是,早期德式長劍的眼中,攻防就是一組問答。第一下攻擊就提問,而後續攻防是對這個提問的答辯。雖然說這個解釋並不影響實際攻防,但意思確實偏離甚多,例如Nachschlag意思應是從旁協助,怎麼說也不是答辯的意思。

上方影片是現代鐵匠重現傳統雙人打鐵方式,取自網路。可以發現其旋律跟節奏其實是非常讓人上癮的。

備註

註1:
抄本MS 3227a這邊有不少早期德劍「非比賽用」的內容,例如抄本提到,即使Vorschlag成功砍中對手,你也不能停,必須一直追擊對手,直到對方不會動為止。(這行為不叫Nachschlag,第一次防禦成功後雙方的回擊才是)很顯然這不是一個安全的比賽或練習環境下能做的事情,前陣子才有人因此造成重大意外。不過有趣的是,現代軍用格鬥術一類的系統倒是很常這樣要求。

註2:
Master(大師)這個頭銜可能會讓人覺得高不可攀,但這在中世紀和文藝復興是非常普遍的頭銜,被各種公會認可,可以獨立開業的熟練工匠都會得到Master的頭銜,其意義等同於中文的「師傅」、「出師」。學術領域的碩士概念也是相同來源的產物。

在德國的工匠要取得大師身分,經常會進行一段工匠巡迴(稱為Wanderjahre、Wanderschaft或walz),即遊歷各地,跟各種熟練技術的老師傅學習並取得認可。一些理論認為約阿希姆.邁爾廣博的武術知識可能便是在他工匠巡迴的過程中一併獲得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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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quila Formosa

Aquila Formosa是一個歷史歐洲武術(Historical European Martial Arts,簡稱HEMA)的練習與研究團體。目前主要研究項目為中世紀晚期的歐洲武術,以日耳曼系統為主,同時會旁及部分Fiore系統,同時也會練習19世紀的英式軍刀。